黑死病

當我醒來時，我已經坐在廁所的馬桶上。


起初，我並不覺得我病了，直到疫情擴大至無法收拾的地步。

已經來不及了，我是這麼想的。

「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驚傳變種病菌漫延AU大學校園，校方稍早己下令全面封鎖校舍，企圖阻斷疫情持續擴散。」電視裡傳來制式的新聞播報聲，美豔的主播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但眼神卻閃爍著機械般的光芒；

「我們已在第一時間掌控全校師生與行政人員動向，病情絕不可能從學校擴散出去」那不是學務長嗎！突如其來來的操勞竟讓他鬆垮的雙頰變得凹陷，而眼裡的血絲正透露出疲態。

看著電視畫面裡大費周章將學校層層包圍的鎮暴軍警與學校圍籬內欲破門而出的鑽動人群，「我們是人啊！快放我們出去！」學生自治會的會長阿音赤紅著雙眼大聲喊叫；

你們才不是人呢，我冷笑著。什麼叫做人權？人權只是得勢者的專有名詞，你們現在只是在做最後一擊的喪家犬啊，看！儘管你們紅著雙眼也挽不回你所謂的「人權」呀。


而我，也差點成為他們的一員。

今天下午回了母校一趟，一樣的建築、一樣可笑的三H大道、一樣令人煩燥的蟬鳴。

「學長！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回來呀？」她是...？

「我是阿音啊！系學會的學妹阿音！」，呵，畢業這麼久竟然還有人記得我呀，我當時在學校可一點也不活躍吧。

「也許學長不記得了，當時學會宿營時我們分在同一小隊呢！」她對我咧嘴一笑。

老實說，隨著年歲增長，做什麼事早已失去幹勁，也最害怕人類與我裝熟；

「學長你右眼好紅哦！」看吧！假裝關心以拉近距離，明明就是疏遠的靈魂卻又要從事如此虛偽的社交行為，我隨便交待了一句沒睡好便藉口還有事離去。


當我醒過來時，我已經坐在廁所的馬桶上。

Damien Rice獨特的呢喃嗓音在耳畔響起，隨著低語踏出迴旋，在狹小的廁所裡；它讓我不自覺地墮落，望著鏡裡腥紅的右眼，呵，已經徹底變紅啦！赭紅的血色似乎也流到連日未理的鬢鬚，映成一片落日的暗紅；

迅速繫上領帶，我知道我不該像驚弓的鳥兒躲在巢中，只為了讓右眼吞噬靈魂，而是該讓我的紅跳出空間，是該盡可能地與人接觸，是該讓他們嚐到極緻孤獨的美感。


看著你們斂起笑容，一個個紅起右眼，去吧！把你們虛偽的笑容抺去吧！就讓我的紅征服靈魂，嚥下吞吐的語言。因為你們也漸漸懂得那股困在心中的老獸正在緩緩地、規律地，卻令你興奮地移動。

只要看我一眼，赭紅的眼神就能讓你得到世界，一個完全屬於你自己的世界。

想防，你也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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