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鏈

 
「棒‧打‧老‧虎‧雞‧吃‧蟲」我以七字節奏吆喝著，拿著筷子與小芳的互相敲擊。

「老虎!」「雞!」我與小芳同時喊出來。

「哎唷!我又輸了啦!」小芳拿起酒杯，大口大口灌下冰涼的啤酒。

啊！眼巴巴看著她喝下啤酒，怎麼我覺得我才是輸的那一方啊。

「啊...啊...留一口給我啊..啊...」我掙扎地向小芳的桌上爬去「啊!喝光了啦!!」我揪住小芳的長髮，死命拉扯著要她再吐出一口給我。

小芳為了安撫我，只好把她私藏的下酒菜「澎湖魚干」整甕端出來「喏!拿去吃啦!」

「這嘛才差不多啊!」

嘴裡嚼著散發臭味的魚干，不知道怎麼，跟小芳閒聊閒聊著，就提到我昨天做的夢。

「跟妳說哦!」再抓一根魚干，「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哦!」

「是怎樣？現在連做夢都要拿出來報備呀妳!?」

「不是啦!這個夢真的很奇妙耶，好像生物老師來跟我上過課一樣，我一覺睡醒就像醍醐灌頂般地開了智慧呀!!」

「呃...妳也太誇張了吧!!」小芳把我手上的魚干搶了過去，啣在嘴角，嘟噥著「那妳說說看呀。」

「我夢到公司可怕的食物鏈耶!」我再拿了一根魚干，「我夢到主管A命令小主管B：『你，撥個電話給廠商C，說我有事。』於是小主管B就撥了電話：『喂，是C嗎？我們主管有話跟你說。』接著電話轉到了主管A手上。過了沒多久，小主管B對小助理D說：『你，走去門口看工程師在不在』，於是小助理D雖然覺得這個要求很OXOXOX，但還是照樣走到門口去晃了晃，直接說：『不在』。有沒有很奇妙？」

小芳托著下巴，扭著他的長髮：「也還好吧，不就是上對下的一種命令嗎？公司都降子呀!」

「其實最妙的還在後頭呢!!」我興奮地瞪大了眼，看著小芳道：「最後啊，小助理D對新人E說：『明天公司的餐會，你打電話去取消。』，妳說妳說，有沒有很妙啊??」

「啊是哪裡在妙啦，北七哦?!」小芳露出不耐煩的白眼。

「不是吧!?!妳不懂我嗎??A使喚B，B有樣學樣使喚D，D再使喚E，有趣吧有趣吧?!」

「懂妳的才有鬼咧，妳這個近乎智障的偏執狂。」小芳毫不客氣的直指。

「哇哩咧，還妳還妳，都還給妳!」我把手上拿著的魚干丟回甕裡，推回小芳面前。

「妳看，妳又來了!」

「哼!」我不再答話。

這樣的道理也許很多人都知道，但我真正領悟到的，可是只有在這夢中的啊!就像大自然的食物鏈一樣，獅子吃羚羊，羚羊吃草般，但原本為的是生存的基本需求，到了公司文化中，這又是為了哪一種生存的需求呢？自己撥電話不會嗎？自己起身走兩步路不會嗎？很明顯的，這就是一個連貫的，欺負人的小社會嘛。

剛吃完魚干的我，嘴很臭，說出來的話也許不中聽，但人生還是要繼續下去，所以我說：「來啦來啦，再來玩一局」伸出筷子吆喝著：「棒‧打‧老‧虎‧雞‧吃‧蟲」

「老虎!」

「......」

呃......最後...只有我自己大喊出來。


 

美夢

這天清晨，我蜷在被褥上，腦中不斷回想著那些日子以來母親的家常料理。紅燒獅子頭、紅燒鯽魚、醣醋肉、炸雞翅、魚頭米粉、排骨麵、清炒高麗菜、糖煸胡蘿蔔片、滷豬蹄、清燉牛肚、玉米炒蛋、苦瓜封、蒜炒花蟹、清蒸石斑、鹹蛋苦瓜、翠玉豆腐、麻婆豆腐、辣炒鮮蚵、鳳梨蝦球、炸肉丸子、春卷、煨四季豆、地瓜籤湯、香腸披薩。一盤一盤熱騰騰的菜餚將平凡的生活點綴成美妙的回憶，我在暗夜的幻想中細細回味、品味著，有種近乎微醺的痴癲；我驚覺，原來貪吃的嘴，說出來的正是我想念「家」的囈語。

「踏馬的，妳怎麼變成賣火柴的小女孩了!!」你斜眼看著我說。
「在某個程度上，人也只能藉由這些片段回憶來取暖；現實，也只有在當時才不再現實。」
「靠，瘋言瘋語。神經病沒葯醫。」你轉過身，離我愈來愈遠。

看來，我也只能一個人在幻想的火光中，咀嚼著回憶，品嚐著思念。

時間販賣

　　「將來長大，我要做考古學者。」10歲的你在日記本上寫下對自己的承諾。什麼是將來的志向？對當時的你來說，只是不想和別人一樣，必須是一種特別的、或者說是要帥氣的一個稱謂；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不了解職業是什麼。

　　「我有我自己的理想！」20歲的你，唸了幾本文學理論，讀了幾篇名家著作，心想：「文字工作者」真是一種充滿書卷芬芳的好職業呀！推了推眼鏡，嗯，作家，嗯，編輯，你一定能夠勝任，小小的枝芽冒向蔚藍的天際，你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景，呵，那時的你渾然不知自己只不過是一顆被種在圍籬內的小灌木苗而已。

　　後來，在一個城市被墨藍色籠罩著的夜裡，你以熱熱的臉頰熨著我的背，輕輕地對我訴說著生活中發生的瑣事，而我則以均勻的呼吸回應著你。望向玻璃反射出來的倒影，你喃喃的嘴正抽搐著不讓聲音大喊出來；不論你內心有多激動，我知道你永遠要表現出所謂社會化的一面，對，「正常」人的那一面。但你更是知道，時間正一秒一秒地向前流去，它推得你不得不向前進，也不得不更往自己的心裡頭鑽去。現在，職業，是你時間的全部，是你精力的全部，是你生命的全部；而回報你的，成就感？別騙自己了，你明白你只是個在城市裡販賣時間的零售員，販賣微笑、販賣耐心、販賣思想、販賣情感。毫無意義嗎？「不去試過又怎麼知道？」我知道你倔強的脾氣。但現實總是殘酷地讓人傷得血流不止，在滾燙血液流盡的瞬間，你看，心裡的獸不正幻化成形，在你眼前舔著嘴角的血漬，攬著鼓脹的肚皮斜眼對你笑著，但你也無力反抗些什麼，因為在你心中，你早就知道它是對的，它是聰明的。

　　你持續抽搐的嘴角不能自己，我說，就算你仰制心裡的獸，佯裝無謂，可你明明就不甘心將時間販賣而失去自我。你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回過身摟著你。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遮去你眼角的淚光，哀傷嗎？我的心，不！我為你的堅強感到驕傲，因為我知道，販賣的時間與你的人生，在未來，交集後的擴大總是能成為無限，一種無謂的無限。

延伸閱讀　時間販賣by alucard